医院里,我爸躺在病床上,嘴歪眼斜,身上插着管子。
不过就算这样了,他怀里还抱着一个东西。
一个破破烂烂,完全看不出原貌的布偶。
我做的布偶每帮人实现一次愿望,就会变旧几分,直到破的不能再破,那就到了反噬的时间。
我皱眉,他这是许了多少愿啊,布偶都变成这样了。
算算时间,还不到一个月。
他是我的客户中,许愿最频繁的一个了。
不知道下一个被反噬的,是谁呢?
很快,我就知道了。
娱乐新闻、社会新闻,各大新闻版面争相报道。
某著名颁奖典礼上,观众席中竟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烂了。
是真的烂了,字面意义上的烂。
她浑身的皮肤溃烂不堪,碰一下都会掉下一大块肉来。
还散发着恶臭。
最可怕的不是这个,而是她的身体烂了之后竟然还能自主活动。
据说当时距离比较近的几个人都去看心理医生了。
我直觉不对,连忙去看了现场的视频。
因为太过炸裂,网络上的视频都被下架,找了好久才找到的资源。
看身形,我可以确定那是我妹安宁。
安宁浑身往下滴答着棕褐色液体,一块块烂掉的肉也在掉落。
而她,则嘴里念念有词地朝着一个方向追去。
那个方向,好像就是大明星宋景涛的方向。
而她说的是:“景涛,我为你做了这么多,你为什么嫌弃我?”
而宋景涛呢,自然是离她越远越好。
据说去看心理医生的那些人里,就有宋景涛。
我笑了笑,想要收起手机。
却不想手机铃声凄厉地响了起来。
是我妈的电话。
我接起来,对面立刻传来略带惊恐的质问。
“安丹,是你做的对不对?
你爸和你姐,是因为布偶才变成这样的对不对?”
她的声音带着颤抖,可以听得出来,她希望在我这里得到否定的回答。
“妈,你说什么呢?
我怎么听不明白?”
“你姐出事了,布偶,肯定是因为布偶,肯定是你做的,丹丹,妈妈对不起你,以前的事妈妈做错了,求你放过妈妈好不好?
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的!”
“丹丹,求求你了,我把布偶还给你,真的,我不要了,我不想变年轻了,你放过我吧,我不想死啊……”说着,她早已经泣不成声。
“妈妈,我说了,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。”
说完,我挂了电话。
任她再打来,我也没有接。
第三个出事的,是陈戈。
这个名字似乎已经成为了我生命中的过去式。
我们甚至都没有明确提出分手,就渐渐没了联系。
而这次见到他,我差点没认出来。
当时我正在和苏廷逛街,就见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推着一辆轮椅走过来。
轮椅上的人——姑且还称他是个人吧——只剩下脑袋是成年人大小,身子和四肢都变成襁褓中的婴儿大小,皮肤泛着乌青。
乍一看,还以为轮椅上只放着一颗死不瞑目的脑袋。
我捂住嘴,瞪大眼睛。
即便是我也没想到陈戈变成了这样。
他到底借助布偶做了少孽,以至于反噬得这么厉害。
“丹……呃呃丹,救、救救我……”陈戈张着嘴,晶莹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,那双乌青的小手颤巍巍朝我伸出来。
他好痛苦啊。
那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。
我被吓得退后一步。
而推着轮椅的女生却撒开轮椅,猛地朝我扑来。
“丹丹,救救妈妈吧,我错了!”
可她压根没有机会碰到我,就被苏廷推开了。
“让你们变成这样的不是我,是你们自己的贪念,什么都想要,最后只会什么都得不到。”
陈戈呜呜呀呀地还要说什么,可口水越流越多,他被呛得大声咳嗽。
我妈则坐在地上不顾形象地崩溃大哭。
苏廷把我护在怀里,远离他们。
后来听说,我妈疯了。
小区物业给我打来电话,说我妈整日里在小区疯疯癫癫地游荡,有时候手里还带着武器。
吓得小区里的孩子都不敢出来玩了。
物业让我解决问题。
没办法,我只能回家一趟。
苏廷主动提出要陪我回家。
我联系了精神病康复医院,付了钱,让他们把我妈带走。
走的时候,我妈双手死死抠着门框,怎么都不走。
她大吼着,身上还揣着匕首,精神病院的工作人员不敢靠近。
我慢慢朝她走近,她看到我的时候,诡异地平静下来。
“丹丹。”
她呢喃着叫我。
那一瞬间,我鼻子酸了一下。
从小到大,她只这么叫过安宁,从没这么温柔地叫我。
“妈妈。”
我帮她顺了顺乱糟糟的长头发。
“我就许了一个愿,只有一个愿望。”
她表情委屈,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。
我帮她擦掉眼泪低声在她耳边说:“妈妈,你病了,安心去养病吧。”
手里的针头没入她的颈间,她身体软软地倒下去,工作人员七手八脚将她抬上车。
打发走她,我回头找苏廷的时候却没找到他。
家里的门开着,我悄声走进去,黑暗中只看到苏廷将属于我妈的那一只、还不算旧的布偶放到了包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