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晚,沈方淮来看我了。
真是稀奇。
齐远去药君殿里拿药,屋内只有我与沈方淮两人。
他坐在我榻侧,一时无言,最后只得干巴巴地问:“你前两日高热难退,齐远拦着不让我进院,不知你身子好些了吗?”
我规矩地垂下眼眸,语气平淡冷漠:“劳师兄费心,已经好全了。”
似是对我的态度不满,沈方淮蹙眉:“你这是什么态度?”
我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:“沈方淮,如果我说,我不想做你的道侣了呢?”
沈方淮一怔。
可他还是漫不经心,仿佛我只是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玩笑:“顾云晞,别耍小性子。”
我冷笑一声:“我从未耍过小性子。”
“沈方淮,我自认入宗门十三年从未有过害人之心。你就没想过,那天真的有人,推温念可进了寒潭吗?”
我所言皆真,可我清楚地知道,沈方淮不会信。
他果然怒不可遏地站起身,满眼失望地指责我:“顾云晞,我看你真是撒谎成性了!”
“念可自从你去护宗寺就日夜担忧,你还想污蔑她?阔别三年,真是让我刮目相看。”
我嘲讽地看着他。
相伴十三年,现在似乎才真真正地认识他。
哪怕我早已做好了准备,可在看到他毫不犹豫地偏心温念可时,心却还是隐隐作痛。
屋内的气氛冷了下去。
直到沈方淮再也无法忍受,甩袖离开时,我叫住了他:“放我回山下吧。”
沈方淮愕然地看着我:“你说什么?”
我耐心地解释:“我的资质已不配留在宗门了,让我出去吧。”
他看了我很久,声音颤抖:“为什么?”
我转头,示意他看向我生剖灵根留下的伤疤:“因为我不想留在你身边,我不爱你了。”
沈方淮年少时接我去宗门,说不会再让我孤身一人。
却没说爱他要吃这么多苦,受这么多伤。
我没多少时日可活了,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不爱我的人身上。
可笑的是,在我提出离开时,曾经力主剖我灵根赎罪的同门,却轮着来劝我留下修炼。
一旦我灵根得以重塑,便又是宗门百年来唯一有望飞升上界的弟子,对宗门助益无限。
他们不会轻易放我走。
在和沈方淮坦白前,我就清楚地明白,离开宗门有多难。
可我还是执拗地坚持。
齐远往我怀里塞了一个暖炉:“下雪了,小心得了风寒,又要喝那些苦药。”
我点点头,用手接住一片雪花:“入冬了,时间过得真快。”
天色渐晚,沈方淮又站在院前。
月光洒在他身上,竟显得有些寞落。
这是自提离开后他来的第几次?
我记不清了。
真是嘲讽。
先前盼着他来,他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于我。
如今我想离开,他却来得勤快。
我冷硬地赶客:“天晚夜寒,师兄请回吧。”
沈方淮却充耳不闻。
待他走近时,我才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气。
只能强忍着胃里翻腾的不适感,侧身让出院子的路:“若是师兄想暂住此院,那我便搬到旁处去,不扰了彼此清净。”
沈方淮却忽地从背后抱住我:“顾云晞……你为什么非要离开我?”